鸭绿江上走过的十八万英魂
二零二零年的二月二日是个特别让人惊叹的日子,也许两千年只有这样的一个日历重叠在一起,不能不感叹不能不叹息。在匆忙中度过它的是在吉林的通化市白雪皑皑的二道江上,银装素裹分外妖娆。长白山脉的山系是南高北低,一切都变得不可思议。浑江的水从东北缓缓地流向西南,也许曲曲弯弯不会是永远的那样。在这儿迎来二零二零的二月二日不能不说有着它独特的意义。这儿的山长白,这儿的江婉丽、蜿蜒、逶迤,这儿离中朝边境的集安很近很近。
我喜欢那隔着一条江的三千里江山,那儿曾经有过许多可歌可泣的故事。一九五零年的十月十九日,中国人民 在这儿跨过了鸭绿江,现在的中朝边境鸭绿江上一共有数个大桥,也不知道中国人民的 是从那座桥上过江的。三年的浴血奋战终于把美帝国主义赶出 以南的板门店。我之所以要在这个有意义的日子写下这篇文字,集安大桥曾是渡江的咽喉。我遇到一位长白山里面的朋友他向我讲起这儿曾经有过抗美援朝的辉煌,他为我讲述了他的父亲,平庸而不平凡的人生。父亲曾是一位中国军人。
我看过杨朔写的三千里江山,也读过巍巍的散文,知道谁是最可爱的人。英雄儿女在那儿用冲锋枪、步枪、机枪打败了美帝国主义列强的飞机大炮的强悍,三千里江山上洒满了中国人民 的鲜血、那里现在还长眠着中国人民的英雄儿女,烈士的遗骸还埋在江对岸的冻土里。我不忍听那些惨不忍睹的故事,但我却非常敬佩他们的事迹。朝鲜停战了,那些活着的中国人民志愿带着伤残陆续地回到自己的祖国,而那些死去的中华儿女们却永远地躺在北朝鲜的疆土上。一条江隔开两重天地,孤魂孤独地游荡在那儿的夜色里。哪儿有着十八万三千个英魂!七十年的月高,多少个暗夜他们默默地望着回家的路!
他向我讲起他的父亲,我看着他暗淡的眼神,也许他很怀念他的父亲。父亲在他的心里是神圣的,因为他父亲也曾是一位光荣的中国人民 。一九五零年赴朝在朝鲜战场上负了伤,双腿受残成了二级残废。负伤后在朝鲜的战地医疗所躺了整整八个月,两个膝盖的骨头都碎裂了,父亲的军装上挂着七枚军功章,父亲保存着他的军人荣誉证书,上面有赴朝 司令彭德怀将军的签名。回国以后他默默无闻地活着,也许他觉得自己是无谓的,比起那些牺牲的战友他是幸运的,因为自己活着。
他的老家在长春市的双阳区,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父亲转业到吉林某市工作。也许他觉得自己是位军人要求到最艰苦的地方去工作,也许在朝鲜战场坑道留下的伤残让父亲积劳成疾,上任四十八天旧病医院接受治疗。战争的摧残是无情的,美国的炸弹扔到坑道的顶部,整个的坑道毁于炮火硝烟的弥漫中,他被救了出来,在前沿的救护所经过八个月的治疗才恢复。但却留下了大脑溢血的后遗症,医院的院长是他的老战友,在他生命垂危的时候给他用了 的药品。那是从苏联进口的针剂,医院仅有两支那样的药品,给他输进血脉里。也许战火中结下的友谊血浓于水。哪些药品是国外进口的,也许一般的人是不能享有那样的权利。他被挽留也是战友的情谊。病情好转他就退休回到了乡下默默无闻地生活着,他家的院门口上只有那一块黄色的木牌上写着光荣列属的四个字。也许因为 的那次坑道死伤惨重,他的名字也被误列入死亡名单上。他的姐姐为了他哭得双目失明了,九死一生他活着回来了。也许 会有奇迹的存在,当姐姐听到他还活着的消息,忽然眼睛亮了,亲人相见的心力竟然这样神奇。国家对待军人的落实政策也是在九十年代以后,他没有因此享受国家对 二级残废的特殊照顾,因为他走得早一些。临死的时候他都没有让他的孩子去向政府要求,他低调地活着,永远地默默无闻。
他的父亲是一九四七年参军的,解放战争时期他负过伤,五零年赴朝参加了中国人民 ,五七年回国,他理应该算是最可爱的人。他是一位连级干部,在社会主义的初级阶段他成为一位人民的公仆默默地奉献着自己的光和热,因为他始终记得自己是位军人。他默默地守护着他的那些军功章,谆谆地告诫孩子人要真诚,他时刻记着自己曾经是一名军人。
我和他是朋友认识很久了,可他从未对我讲起父亲的事。也许父亲所做的一切是一个军人的赤胆忠心,他的父亲不让他去解释。因为这儿是中朝的边境,因为这儿有抗美援朝渡江的史话,集安国门铁路桥上一半的断桥还留下当年的痕迹,因而我对这儿充满发自内心的敬意。当我听到他娓娓地对我讲起父亲的故事,我虔诚地站起来对他说:有机会让我去拜见你的父亲,他用低沉的声音说父亲已经离他而去了,他的眼里浸着泪水。父亲下世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十个年头,他想起父亲眼里仍然含着热泪。他对我讲了父亲的临终,一九八零年四月十八号父亲永远地离开了他们。父亲被送去火化,他在父亲的骨灰里捡起了八片弹片、他和姐姐跪着抱起父亲的骨灰盒泪水流淌着。他们姐弟俩不知道父亲曾经是怎样地忍受着那种疼痛,也许那就是中国军人。
雾凇中他走近长白山的深林里,儿子要在年夜前去父亲的坟头,也许他想跟父亲说说心里话,虔诚地跪拜也只是给自己一份安慰。我惭愧自己这么迟才认识这位朋友,也为他有这样的父亲而骄傲,肃然起敬。我去过在沈阳的 烈士陵园纪念馆,那儿沉睡着一百二十三具烈士的遗骸和十几万中华儿女的英魂,他们是中国人民的自豪。每次看到一个个骨灰盒回到自己的祖国,由专机从朝鲜抵达沈阳烈士陵园,受到万人空巷的拥戴,激动得热泪盈眶。我试问谁是最可爱的人?即使他们如今只留下残缺的遗骸,人们也不会忘记那战火硝烟里的英魂。
我提出了一个不求之请,想让他把父亲的照片给我,也只是想让这位军人永远活在心中。他低调地说声对不起,他不能违背父亲的遗愿。在公历纪元的这天下午,听他述说这些往事心情悲壮不堪回首。三千里江山血染的风采也有他父亲的军功,而这位慈祥的老人却长眠在长白山脉的深凹里,四周绿树掩映着坟莹,山顶上白雪皑皑,银装素裹遮掩着那一缕英魂。
白雪皑皑的山峰映衬着巍峨壮观的长白天地,我默默地记下这历史的一页,我想起作家巍巍写的那篇散文,那是在初中的语文课本上,他告诉我们谁是最可爱的人,抗美援朝的战场上留下的是一个不确切的数字:
十八万三千一百零八位英魂。
巍巍在谁是最可爱的的一文中是这样写着:在朝鲜的每一天,我都被一些东西感动着,我的思想感情的潮水在放纵的奔流着…
这是作者的题记,我只能写到这里!夜深了,我抽完 的一口烟蒂没有把它扔在地下,夹在手指之间慢慢地沉思着。一个躺在长白山老林里的长者,一位 老战士,没有留下任何丰碑传记,只知道他叫刘春,曾是赴朝作战部队第二十集团军的一个连队的连长,在那场战役的 ,整个连死的只剩下他和浑身被血肉模糊的七个兄弟!
通化是一个美丽的山城,集安是鸭绿江边的一个小镇。在那条通往集安的集通高速,绵延在长白山脉的峰峦叠嶂里。在那座神秘的鸭绿江铁路桥上,曾经有一支中国的军人雄赳赳,气昂昂从桥上走过。也许人们已经忘记了那桥的存在,但我却难以忘却在长白山的山凹里躺着的那位老人。
黎明时分,敲完了这仅有几千字的短文,我不知该说什么好。窗外长白山的乱雪依旧遮遮掩掩。今夜、凌晨、仅以此文向这位老人致敬!哀泣!
~子夜~记於吉林浑江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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