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疆时空龙江史话东北亚国际环境变迁与

内容摘要：

东北在历史上受到历朝历代的高度重视，不仅是因为中原王朝政治统治中心确立之后东北具有东北边疆、边缘、边陲的意义，还与传统文化“金木水火土”相生相克的地理方位的哲学理念相关。东北是具有影响世界格局变化的特殊区域。年是东北地域格局发生重大变化的转折点，东北文明的诞生、文化的移动、民族迁徙的历史具有跨国性、跨区域性的特点。按照流域文明的分布，东北的历史空间可划分为：黑龙江流域，辽河流域，鸭绿江流域，图们江流域，大、小凌河流域五大流域文明区。在五大流域的空间中有东胡系统、肃慎系统、秽貊系统、汉人及其他民族五大民族体系。这些民族在东北建立了若干个地方王国和帝国政权，最终都融入到中华民族共同体。

通过文中的地图，大家可以了解到东北历史的空间位置。目前，东北的全部面积约80多万平方千米，黑龙江省最大，约47万(有人说是45万，统计方法不一样)平万千米，吉林省约18万平方千米，辽宁省将近15万平方千米。如果从历史上来理解或者了解整个东北的面积的话，远远不止这些。那么，是什么时候东北的领土面积发生了巨大变迁呢?

众所周知，年是东北地域格局发生重大变化的转折点和分水岭。-年，清、俄两国签订了两个不平等条约——《瑷珲条约》《北京条约》，割让原有的东北领土多万平方公里，远远大于今天东北三省的80多万平方公里面积。如果我们东北的领土能够保持年以前的面积(当然历史是不会有如果的)，今日之东北的土地面积就有多万平方千米。所以，作为东北人，大家的生日可以忘记，但是切不可忘记年和年这两个令人耻辱的清俄《瑷珲条约》《北京条约》。关于年和年世界格局的风云变幻以及当时的历史背景，我不在这里赘述，大家都非常了解。那是清朝末年，太平天国运动、鸦片战争前后的历史。

由于这样一个历史的转折，一个分水岭，导致了我们东北吉黑两省，也就是清朝黑龙江将军和吉林将军所管辖的范围内没有了出海口。东北只有南部的大连、丹东、营口环黄渤二海沿岸保留了一部分出海口。这种格局的变化，导致东北北部地区交通闭塞，逐渐贫瘠，物流、人流受到了客观的遏制、社会经济发展进入缓慢期，甚至出现停滞。今天辽宁省的GDP已经达到两万多亿，大连异军突起，已经实现了七千亿的突破，并向一万亿迈进;辽宁省在整个东北电网中的比例达60%多的使用量，从电力的使用情况就可以看到，这一地区工业化发展的速度和总量几乎是吉黑两省的总和。那么，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呢?我认为这与历史上东北地缘格局的变化有着极大的关系。辽宁省五点一线的国家战略层面的经济建设，大连、营口、锦州、葫芦岛、丹东成为带动整个大东北发展的强劲力量，就是因为他们都是东北的出海口。

黑龙江人一直在寻找出海口，一是沿着黑龙江开通中俄蒙经济走廊的廊道，由黑龙江口出海；二是图们江流域的开发，疏通图们江下游的15公里直达日本。然而，这些一直都在计划之中，由于东北亚区域国际环境变迁的复杂性，始终未能得到实现。当然，这也是由于东北亚格局的不稳定性和复杂性所造成的，使得我们东北的东部和北部没有出海口。所以，我们必须借道朝鲜的罗先地区或借道俄罗斯远东地区选择出海口，这种选择可能已经蕴含在国家大图们江开发计划之中。如果，朝鲜的罗先地区、俄罗斯的滨海边疆区高速公路、高速铁路能够直接借道出海的话，那么，对于黑龙江和吉林两省，乃至内蒙古东部的经济社会的发展将会带来空前的巨变。但是，朝鲜半岛是一个非常复杂多变的地方，很难预料到他将会按照怎样的规律去发展。古语云：“计划没有变化快。”

下面；我想讲四个层面的内容：

(一)何谓“东北”

从地理位置上看的东北一直是历史上各统治王朝统治中心的东北方，因此“东北”是“方位”名词。回顾从秦始皇统一到今天，的政治统治中心：洛阳、南京、开封、西安、北京等地，从地理方位上看这些政治统治中心的东北方就是今天的东北。因此，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政治统治中心地理位置的确定，决定了的东北无疑就成为政治统治中心的东北边疆，或者叫东北边缘。在历史文献《逸周书》中有明确的记载：当时，在有七大镇山(镇山就是神山）“东北镇山曰医巫闾”，就是今天辽西地区的医巫闾山。

医巫闾山是个风水宝地，山形奇特，海拔平均不到米，周边文物古迹众多。在医巫闾山脚下有一座北镇庙，里面收藏了数百通高大的石碑，都是历代皇帝册封、朝拜、祭奠医巫闾山这座镇山所立。山不在高，有仙则灵，那是东北最早的镇山和神圣之山。

(二)东北在历史上受到历朝历代皇家的高度重视

东北在历史上受到历朝历代皇家的高度重视，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和传统文化中阴阳五行的辩证互变的哲学理念有着直接关系。我们的传统文化中是不使用“东西南北中”来表述这五个方位的，而是用“木金火水土”代表“东西南北中”。五行的辩证相生相克演绎了的传统文化，北方在“金木水火土”中主“水”，东方主“木”、南方属“火”、西方属“金”，中间是“中土大唐”。值得注意的是，在这五个方位当中，按照相生相克的原理去审视，我们会发现有一个方位是相生大于相克。这个方位就是东北，也就是处在“水木”之间的方位，是相生大于相克的特殊方位，表现出合和、合谐的意味，即“水”与“木”之间(水木清华，表现出了大和谐，清华大学的名字有着极深的民族文化的传统理念)的东北最和谐。东北人盖房子吊房梁、上椽子时，非常注意东北的位置，还有女真族、满族、锡伯族等东北的许多少数民族对东北的方位都非常重视。

注重东北的方位，在我国的《二十四史》里有大量的记载，历朝历代的观星官都非常注意东北方，一旦在东北方向发生天象的剧变，如祥云出现、流星闪过、北斗星的变化等，都要进行天人感应的预测。所以，在东北的方位中，不仅仅具有政治中心确立之后的边缘意义，还与传统文化中的“金木水火土”相生相克的“五行”的哲学理念相关。

(三)今日东北行政区划格局的形成

如上所述，年和年的两个不平等条约决定了今日之东北的行政区划的格局。可以说，辽、吉、黑三省这一行政格局是直接从清朝末年东北三省的三将军制度(盛京将军、吉林将军和黑龙江将军)演变过来的。当然，具体的省一级的行政区划的范围与清代东北的三将军制度所辖的范围有很大的不同。

(四)东北历史与文化具有区域性和跨越国境的特点

东北地域的历史、风俗、民族、考古等文化所表现出的突出特点，就是打破了现有的东北行政区划，并具有跨地域性、跨国境的特点。比如，东北与幽燕文明、海岱文明、草原文明的关系。在谈到东北历史和东北考古、东北民族史的时候，就不能仅仅局限在东北现行的行政区划内。所以，我们在谈到东北考古、历史、民族文化的时候，要有宏观的视野，不能让行政区划成为我们理解东北区域历史与文化的条条框框。

比如说内蒙古的东部四盟从北到南是呼伦贝尔盟(海拉尔市)、兴安盟(乌兰浩特市)、哲里木盟(通辽市)、昭乌达盟(赤峰市)。为什么叫赤峰，是因为大兴安岭南部西拉木伦河流域的山峰都具有一个特点——是红色的，所以叫昭乌达，翻译过来就是红色的山峰，所以有红山文化闻名于世。这四盟就涉及俄罗斯的后贝加尔，黑龙江上游的鄂嫩河、额尔古纳河、克鲁伦河、乌尔逊河，还有中蒙边境的哈拉哈河。哈拉哈河发源于大兴安岭，注入贝尔湖;贝尔湖流出一条河，叫乌尔逊河，注入达赉湖，就是呼伦湖;从外蒙古肯特山脉流出的一条河，叫克鲁伦河，也注入达赉湖。实际上，“呼伦贝尔”的名字就是根据“呼伦池、贝尔湖”合二为一而来的。

黑龙江干流是中俄之间的一条界河，他的上游和中游的左右两岸现在是两国共有，只有下游是属于俄罗斯独有。在黑龙江流域的中、俄、蒙三国毗邻的地域，许多考古文化，诸如哈克文化、细石器文化、东胡文化、鲜卑文化、靺鞨文化、女真文化、肃慎文化以及渤海文化等都具有共同的文化特征。因此，我们在研究和处理这些历史与文化的跨国关系的时候，就不能不从宏观视野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年是东北行政区划和管辖范围格局又一次发生重大转折的一个标志。年以前，中俄之间在黑龙江流域的领土问题、边境问题上有许多争议。年，中俄两国共同签署了边界协议，重新勘定了两国国界，双方承认了现实。这是双方领导人在落实中俄战略伙伴关系方面所做出的非常具体而长远的决定。试想，如果我们东北的北部隐患尚存，那么，今日之美国的亚太战略就会使我们顾及北方却顾及不了南海。东北的历史与文化不仅需要我们有勇气承认，具有跨国性和共有性的特点，还应该看到东北区域的现实性与国际化的特征。我深深地感受到，东北正经历着最好的机遇期，虽然处在最艰难、最复杂的历史阶段，但是，东北的大发展的时代背景已经到来。

在东北地区除了中蒙、中俄之外，隔着图们江和鸭绿江还有一个最复杂多变的朝鲜半岛。朝鲜半岛一直以来是我们国家东北亚区域国际战略上非常重要的地区。朝鲜半岛的北部是兄弟，南部则是外交伙伴。朝鲜半岛又与我们东北有着紧密的山水相依、陆海相接的关系。从大连坐飞机，40分钟就到达首尔，而从沈阳乘飞机到平壤则更近，东北与朝鲜半岛有着便捷的海空和陆路交通。制约东北发展不仅仅是国内的问题，还有一个国际环境。我们东北的周边虽然有俄罗斯大国，但是他们的远东地区尚待发展，蒙古和朝鲜的经济状况有待改善。

今日之东北，高速铁路的开通标志着实现东北经济腾飞梦想的天桥已经架起，从大连经沈阳、长春到达哈尔滨仅用3～4个小时。这是一条贯通东北南北近一千千米的高速铁路，是重新振兴东北的大动脉。这条铁路必将改变东北的内陆格局，这是三十年改革开放，给东北人带来的最大红利。

有人认为，东北史属于非主流历史。其实何谓“历史主流”，何谓“非主流的历史”？这是一种难以解答且多受主观意识所决定的片面的观点。在历史的长河中，东北史究竟处在何种地位并对和东北亚地域的历史产生过怎样的影响？只有了解它的真实历史，才能对其地位和作用以及他存在的意义和价值做出较为客观的判断。东北历史的空间具有特殊的辉煌历史，有着影响历史乃至世界格局变化的重大历史。

我是按照流域文明的特点，把东北偌大的历史地理空间划分为五大流域文明：

（一）黑龙江流域文明

黑龙江流域的文明，年我在《龙江讲坛》上已经讲过。黑龙江流域，即北边的石勒喀河，南边的额尔古纳河汇合之后向东流，这是黑龙江干流的起点，但是不能把源流抛弃，从这个起点开始一直到黑龙江的入海口尼古拉耶夫斯克长达数千千米。黑龙江流域是东北地区五大流域面积最大的区域。

年，我有幸参与黑龙江省图书馆的一个国家重点课题——黑龙江流域的自然与文明的考察工作，在年的六七月份我跟随摄制组从哈巴罗夫斯克乘船走了将近20个小时，一直到达了黑龙江入海口——尼古拉耶夫斯克城。在长达一千多千米的黑龙江下游的水道上，目睹着黑龙江下游两岸广袤的森林、原野、湖泊、土地和富饶美丽的天水相依的无限风光，我内心里所表达的只是兴叹、感慨、沉重、遗憾!没有任何语言和文字能表达我对黑龙江流域历史与文化的复杂心情。我冒着风雨站在船舷，不停地用照相机抓拍，想把黑龙江两岸的所有风光摄进镜头，有机会将这些画面展示给在座的各位，看一看黑龙江的神奇、富饶、美丽和广袤。

来到黑龙江口，站在鞑靼海峡的岸边，遥望萨哈林岛，哪里是我们女真人当年扬马挥鞭的战场，哪里是元明征东万户府、奴儿干都司修造停泊战舰的港湾……我们在哈巴罗夫斯克博物馆、尼古拉耶夫斯克城博物馆以及那乃族村镇看到了大量出土文物，那些细石器、新石器、青铜时期、铁器时代、渤海、女真、靺鞨、满族等古老民族的遗存、遗物，令人浮想联翩，感慨万千。中俄的国界已定，但历史不能忘却，面对历史与现实，那种百感交织的心情难以言表。

黑龙江除了干流之外，还有众多的支流，如我们熟知的松花江、牡丹江、乌苏里江、精奇里江、嫩江等，这是一条非常神秘的寒地大河文明，更是东北亚内陆地域流域面积最大的河流。

我举两个例子，我们这次到黑龙江下游，在哈巴罗夫斯克东北75千米处的黑龙江右岸，有一个那乃人居住的村庄。那乃人就是的赫哲族。这个村庄的黑龙江右岸岸边的大量石头上都刻有各种人物，划船、捕鱼、狩猎、舞蹈等各种石刻艺术。年，经日本学者发现之后，俄罗斯的诸多学者均有研究。素有俄罗斯远东考古之父之称的奥克拉德尼科夫斯基，在其所著的《滨海遥远的过去》一书中，把这一文化定为一万两千年前后。我们这次考察在这些石刻附近，采集到了与嫩江、松花江流域细石器文化非常相近的标本，其年代当在1万年前后。有石叶、石核，还有石片等，都是用各种玛瑙和燧石打制的。

此外，我们在黑龙江下游俄罗斯博登湖附近，即现在俄罗斯共青城附近，看到了具有两河流域文明特征的彩陶人面像，这是用坚硬的锐器在质地细腻的红色陶器上刻出的人面画像。这种文明在我们东北地区根本就没有见过，然而，它是从哪儿来的？又到哪儿去了？非常神秘。另外，在阿穆尔州地区和黑龙江中上游的左岸俄罗斯境内，还发现了大量的岩画，这些岩画在我国靠近东北的东蒙古地区的赤峰、兴安盟、加格达奇的大兴安岭的山体中均有发现，这都是黑龙江流域神秘的历史与文化。当然，近年来在乌苏里江发现的饶河小南山文化所发现的玉器和陶器，已经推测到近万年的历史，这是东北史研究在考古学领域的新突破。

值得注意的是属于黑龙江流域的偌大的水系，曾经哺育了东胡系统的文明和鲜卑文化、肃慎系统的靺鞨渤海文明、女真大金国文明、索离、夫余、乌落侯等古国文明。在东北地区的三大民族系统中肃慎、东胡、索离系统的文明与文化都是发源于黑龙江流域。

黑龙江流域古代文明的标志主要有两大古代都市，一个是渤海国的都城——上京龙泉府（今牡丹江市东京城渤海镇），一个是金代初期的都城——上京会宁府（今哈尔滨市阿城区）。当然，远古文明、上古文明和古代文明和古代都市文明是有区别的。

（二）辽河流域文明

辽河流域和黑龙江流域完全不同，它是属于东北地域的内陆地区，既不是界河也不具有跨国性。辽河分为两大水系：一是东辽河，发源于长白山脉。二是西辽河，西辽河有两个发源地，一个发源于西拉木伦河，西拉木伦河源出于大兴安岭南部山麓；一个源头就是老哈河，发源于燕山山麓的北部。老哈河与西拉木伦河合流之后东流，这就是西辽河。西辽河与东辽河在今天的双辽县汇合之后南流，又汇入了浑河、太子河等众多河流南入渤海，辽河的河口就在今天的营口市附近。

辽河河口的改道非常频繁，今天的辽河河口是年和年经过人工改道后的结果。所以，它不是历史上的辽河河口的古道。从营口到牛庄这一段没有改变。、年到年这段期间，在东北有一个重大的条约，即《天津条约》。《天津条约》里规定了开埠的地点不是哈尔滨，而是牛庄。后来因为牛庄距辽河河口较远，就改在营口。所以，外国人写的牛庄，实际就是今天的营口。这批最早开埠牛庄的档案，仍然保存在天津档案馆和营口市档案馆。但是，我们东北人研究营口、牛庄和开埠的历史这个课题却寥若晨星，牛庄开埠的这段历史的档案大部分资料还在睡觉，所以，我希望从宏观视野上来研究东北近代历史的开埠具有重要的意义。

西辽河流域有一个山脉叫阴山山脉，实际上这个阴山就是古代的燕山。现在，我们是把河北的平泉、承德、滦平、古北口这一带的山梁一直到山海关的山体称燕山。其实，古代的燕山也包括今天的阴山。阴山山脉发现了上万幅岩画。内蒙古考古研究所盖山林先生为此研究了一生。但是，我们对岩画的研究往往都是注意了局部，缺乏宏观视野。能否把黑龙江流域漠河地区、牡丹江海林县发现的岩画、以及俄罗斯境内的黑龙江流域的岩画和岩刻，都与阴山岩画结合起来进行综合性地考察与研究是具有重大价值的学术问题。

那么，辽河流域的文明的标志是什么呢？

1.西辽河流域文明

西辽河流域有两大古代都市文明：一是今天内蒙古的宁城县，属于赤峰地区。宁城附近有一座辽代古城，就是契丹人建立的辽中京。金灭辽后，曾经在这里设置过大定府，明朝则称为大宁城。现在，古城垣遗址犹在。宁城县的白塔也是东北古塔之最，它的高度超过了辽阳白塔。在宁城县发现的战国、秦汉时期的古城已有6座，所以，有人推断战国时期的辽西郡，可能就设在宁城附近的小黑城，属于老哈河流域。

西辽河流域另外一个古代都市文明的中心，就是辽上京临潢府。辽上京城地处西拉木伦河的上游。古城遗址在今天的巴林左旗所在地，保存得较为完整。辽上京城与金上京一样，也是分为南北二城。因为修建辽上京城的总工程师后来又设计了金上京城。

上述这两处西辽河流域古代都市是西辽河流域文明的标志。除此以外，西辽河流域还有一个更重要的文明的发现，那就是远古文明的典型代表。第一是兴隆洼文化，距今八千年，在敖汉旗是最早的村落，此遗址中发现了人与猪、人与狗同处一座墓葬的现象。这种人畜同葬的现象究竟说明了什么，代表着什么，是一种怎样的图腾？目前都很难作出明确的解释。继兴隆洼文化之后，就是赵宝沟文化，在赵宝沟文化中出现了龙图腾、蛇图腾、鹿图腾、猪图腾都绘制在一个陶罐上，手法娴熟、造型生动，以写实为基础表现得淋漓尽致。其次是红山文化，红山文化中的玉器十分发达，祭坛庞大而表现出恢弘的气势，具有高度发达的以农业为基础的礼制文明特征。

过去，我们寻找远古文明的视野主要是集中在黄河流域的仰韶文化、大汶口文化、龙山文化，而忽视了东北地区的早期礼制文明起源的代表——红山文化。西辽河流域的红山文化距今为五千五百年至六千五百年，这是一种一直延续了一千年历史的文化。它有典型的天圆地方的祭坛，大型的积石冢，大量的玉器，中华文明远古图腾的符号在红山文化的玉文化当中显得十分突出，包括：龙图腾、蛇图腾、蟾图腾、天鹅、龟、蚕等等。几乎在我们传统文化的图腾符号都能在红山文化中找到原始的线索。除此以外，红山文化还出现了彩绘陶和彩陶，大家知道，彩陶是需要有高超制陶技艺的，在选择陶土、火候、制陶、造型、淘洗泥土、晾晒、干燥、着色等方面都十分复杂。红山文化还出现了东北地区最早的城墙。

红山文化为我们揭示了三大文明之谜：青铜器、彩陶、玉器在两河流域文明中都被我们找到了，那么，究竟这三大文明现象起源于哪里？是不是外来的？我们知道商周时期的青铜器是突兀而起的一种青铜文明，没有一个发生发展的过程。四川发现的三星堆文化，青铜器已是非常发达，其中出现的许多符号和两河流域有相似之处。所以，彩陶文明、青铜文明还有玉器文明究竟是从哪儿来的，是不是属于我们的传统文明中的文化？还需要进一步研究。我可以给大家提供一个思考的线索，在欧亚大陆由西向东，的东北是欧亚大陆的最东端。我们要展开视野从宏观视野下来观察东北这块土地，它是地球上最大的陆地板块——欧亚大陆的东端。因此，东北地区的文明不可能不受到欧亚大陆的影响，文明是移动的，不是静止的，只有移动的文化和文明才是最具有活力的文化和文明。在东北地区的文化与文明中是否也存在着欧亚大陆的中亚、西亚、东欧地域的文化影响呢？

西辽河流域除了上述远古和古代文明之外，还有小河沿文化、夏家店上、下层文化等等。我国台湾有一位历史学家，叫王明珂，他写了一本书——《华夏的边缘地带》。这本书写得很好，通俗易懂，有很多欧美的方法论和对长城以北地带的新石器文化、商周文化、幽燕文明与东北的关系等创新观点。我看了这本小册子之后，深受启发。读了这本书就可以了解上述所说的从兴隆洼、红山到夏家店到小河沿等这些西辽河流域的文化，就知道西辽河流域文明有多重要。另外，西辽河流域还曾经成就了几个重要的古代民族的伟业，如契丹—辽、鲜卑—三燕政权等。

2.东辽河流域文明

东辽河流域的文明与文化特征与西辽河有很大的不同，从古代文明中心的角度观察，东辽河流域主要有三个文明中心：一是开原，二是辽阳，三是沈阳。

辽阳已经被确定为战国时期的辽东郡。秦灭六国，燕国的燕王僖带领他的儿子太子丹和燕国最后的势力向东北撤退，撤至辽阳后以辽阳为都，这是燕国最后的都城。秦兵追至辽阳城下，要求燕王僖交出太子丹，燕王僖把儿子的头割下来后交给了秦军。不久，秦军仍然把燕国灭亡了。原来的辽阳城有一条河叫衍水，后来为了纪念太子丹，遂改为太子河。

在辽阳有众多的、丰富的、令人惊叹的考古文化。比如目前在东北保留最完整的用大型的石块砌成的一座不规则的山城，叫岩州城，又叫燕州城。燕州城就坐落在太子河畔，距离辽阳城15公里，马面、瓮门、高大的城墙，最高处的城墙能达到10余米，是我三十多年来，踏查过的东北地区近0余座古城中最完好的一座城池。在这种城垣上漫步，你能感受到历史时空给我们带来怎样的一种令人惊叹的感受。

在辽阳城内发现了大批汉代大型的墓葬壁画，都是彩色的，有斗鸡图、耕牛图、宴饮图、观月图，等等，非常精美。这是美术史研究中早期绘画艺术最重要的题材。近年来，在修建从大连到哈尔滨的高铁时，辽阳附近地区发现了大量从战国到秦汉时期的墓葬、古城，出土了丰富的文物。我建议大家，如果有机会到沈阳，一定到辽宁省博物馆去看看，有一个展览——辽河文明展，都是近几年辽河流域出土的精美文物。

东辽河流域除了辽阳外，还有开原、沈阳。开原是东北古代民族扶余人建立的最后一座都城，在开原附近的东辽河流域的清源、辽源、西丰、铁岭等地区都蕴藏着丰富的扶余文化和文明。沈阳则是清朝入主中原进驻北京前的都城，又称盛京，是满族人建立的关外三京之首。

（三）鸭绿江流域文明

鸭绿江是中朝两国的界河，鸭绿江流域的文明是以秽貊族系统高句丽人建立的都市和山城文明为特征。比如，鸭绿江右岸的一条重要的支流浑江，即今天的辽宁省桓仁县五女山城和下城子古城，是高句丽的第一个都城。高句丽的第二个都城坐落在鸭绿江的上游，即今天吉林省集安市的丸都山城和国内城。在这两座高句丽都城与山城附近发现了高句丽的墓葬、遗址、山城、障塞、碑刻、金器、玉器、铁器、铜器、壁画等众多的历史遗迹和遗物。站在集安的丸都山上，眺望鸭绿江支流的通沟河，在万壑之中的通沟河谷耸立着一万多座金字塔式的高句丽的墓葬群。

高句丽从公元前37年建国，到年被唐朝灭亡，共存在了七百零五年。高句丽的第三个首都迁到今天的平壤。我在应邀考察朝鲜期间，在朝鲜人民民主主义共和国考古研究所所长孙基浩先生的陪同下，考查了平壤附近的高句丽大城山城、安鹤宫、平壤高句丽都城遗址。平壤的万寿台就是建立在原来高句丽的平壤城的中心位置。

（四）图们江流域文明

图们江也是中朝两国的界江，发源于长白山，东北流注入日本海。这条河流具有一眼望三国的地理视野。站在珲春的敬信乡(镇)可以一眼望三国——、俄罗斯、朝鲜，能见度好的时候还可以看见日本海，因为这里距离图们江入海口只有15公里。图们江流域的历史文明是一种以建立渤海国为中心的文明为特征的，渤海早期的都城东牟山、渤海的中京显德府、东京龙原府都在图们江流域。东京龙源府的位置就坐落在图们江下游左岸的珲春境内，这里还是当年渤海谴日本使和新罗使的出发地。

（五）大、小凌河流域文明

大凌河、小凌河是东北地区五大流域中面积最小的一个流域，但其古代文明则是出现最早，并具有高度发达的文化与文明。在这一流域中以今天的锦州和朝阳两市为中心，形成了古代大、小凌河流域的都市文明。尤其是朝阳市的古代文化与文明是不可小视的。朝阳的文明特征是以东胡鲜卑的慕容氏所建立的三燕政权为特点，它是草原文明、中原文明、幽燕文明、东北文明交织的地区。三燕政权的都城又叫龙城，即今日的朝阳市，曾是公元4－7世纪东西方文化的交流中心。东西方文明，欧亚大陆、中亚、西亚与东亚文明在大、小凌河流域交汇。

三燕政权是一个被我们东北人遗忘的政权。谈到鲜卑，大家都知道北魏的鲜卑，但是北魏的鲜卑是拓跋氏，而以大凌河为中心的鲜卑则是慕容氏。

在朝阳地区发现了大量中亚、西亚的胡人形象，有演奏乐器的，胡人骑马、骑骆驼的武士像。还出土了中亚王朝的金币、银币，粟特人的墓葬中还有用汉字写成的碑文，把自己的姓氏、来历都写得清清楚楚。后来契丹人为什么那么发达？就因为他们对三燕和北魏的文明能够继往开来。研究东西方文明的交流、丝绸之路与东北，尤其是朝阳大、小凌河流域的关系是个很重要的课题。

年，辽宁省社会科学院考古工作者和社会科学院考古工作者在小凌河和大凌河上游有一个重大的考古发现，就是在葫芦岛市的东大杖子村发现了二百多座战国时代中晚期的墓葬，并且有大型的、相当于王侯一级的墓葬。这些墓葬的特征是，长城以北的少数民族文化和中原文化的结合，还有很多现象不能解释，给我们提出了许多新的课题。

综上所述，我简单介绍了东北地区的五大流域文明。顺便给大家推荐一部重要的著作，年英国皇家科学院一位叫哈·麦金德的学者在《皇家地理》杂志上发表了《地理学的范围和方法》《历史地理的枢纽》两篇报告，后一篇报告最重要。现在商务印书馆已经把它翻译成中文出版，大概3万字左右，我建议大家读读。因为它影响了欧洲地缘政治学说的诞生，对后来的几次欧洲战争和世界性的战争中的地缘政治影响至深。他认为，在全球战略上最重要的是要选择地理枢纽的这个点，而这个点必须是利益的集中点。

读了他的书，再对照现实，我们可以看到美国为什么要收缩全球战略，回归太平洋，而且日美以钓鱼岛为中心，进行地缘政治战略的展开，对进行合围之势已经形成，为什么？大家不要以为这只是争夺一小块岩石，其实这是利益驱动，因为世界上第二个超过波斯湾的石油储藏量在那里。以钓鱼岛为中心的冲绳海域，南边可以延伸的菲律宾黄岩岛，北边可以北上到接近中韩的黄海一带，储藏的石油量和天然气是未来的第二个波斯湾。早在20世纪60年代到70年代，美国中央情报局和自然资源地理调查组织就对这一带进行了调查，并形成了一份调研报告。因而，在钓鱼岛的问题上，不仅仅是中日岛屿之争，其中也蕴含着最大利益的集中点。

有人问，这仗能不能打呀？我不是研究军事战略的，我不知道能不能打仗，但我知道人要是失去了钓鱼岛，我们就失去了未来的资源和利益。其实，我们未来的发展最缺的不是人，也不是智慧，而是资源，这些和东北亚的局势都有很大关系。除了钓鱼岛之外，中韩之间还有苏岩礁，还有黄海经济圈的划界问题等。所以，历史研究不能离开地理，更不能离开现实。我选择这个题目也是有一定用意的，东北历史的空间与东北亚区域国际环境变迁有着密切的联系。

当然，五大流域文明很难把整个东北的历史空间都概括得那么全面、那么细致、那么准确。但是，我选择这五大流域有一个先决条件，就是这些河流必须是单独入海，还有很多内流河，像发源于小兴安岭山脉的乌裕尔河是的第二大内流河，大庆、杜尔伯特和哈尔滨松花江以北的大片的湿地，几乎都是乌裕尔河造成的，如果不发大水，这条河流是不注入嫩江的，有人把乌裕尔河写成是嫩江的支流是不对的。清朝乾隆四十七年印刷的《大清全域图》，把乌裕尔河流域标注得非常清楚，黑龙江省图书馆就有这个地图。

作者简介

王禹浪，现任黑河学院远东研究院名誉院长，渤海大学特聘教授、俄罗斯阿穆尔国立大学荣誉博士、博士生导师，原大连大学东北史研究中心主任、二级教授，特殊津贴获得者，中外关系史学会副理事长、中外文化交流史学会会长，对东北、俄罗斯远东、朝鲜半岛、日本东北部进行了长达四十余年的实地调查。曾主持国家哲学社会科学基金项目、部级重点项目、国家社科院重大委托项目、辽宁省哲学社会科学基金重点项目，日本、韩国国家级社科基金等20余项。发表学术论文余篇，出版了《神秘的东北历史与文化》《东北古代民族筑城研究》《渤海史新考》《金源文化研究》《东北流域文明研究》《高句丽渤海古城址研究汇编》等专著20余部。

声明：本文系原创，根据王禹浪教授在年龙江讲坛第期的讲座内容整理而成，收录在《龙江讲坛系列讲座》一书中，本次刊发内容有删减。经征求王禹浪教授同意后授权发表。版权归原作者及该书出版社所有。转载请注明来源及原作者姓名。

来源：《龙江讲坛系列讲座》（黑龙江人民出版社）

责编：李静

作者/来源：边疆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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