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现场致敬最可爱的人听张计发老人讲

编者按：年，为纪念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出国作战70周年，多名新华社记者行程数万公里在全国寻访了70位志愿军老战士。这70位在世的志愿军老战士来自中国人民志愿军百万将士。

70张照片，凝结了70个瞬间，讲述了70个故事，让人铭记那段气吞山河的壮烈历史，永远记住英雄的模样，向最可爱的人致敬。

从11月9日起，我们陆续编发参与采访这些志愿军老战士的记者撰写的采访手记，让我们和记者一起，回到那些采访现场，走进英雄们的内心世界。

我在现场，记录瞬间，成为历史。

↑新华社记者杨静（左一）在为志愿军老战士张计发佩戴话筒。

我在现场致敬最可爱的人——听张计发老人讲述一个苹果的故事

新华社记者冯大鹏杨静

一个苹果的故事是电影《上甘岭》中的经典片段：讲述的是在上甘岭战役中，八名志愿军战士在防炮洞里，整整七天没有喝到一口水却互相推让一个苹果的故事，故事主人公张忠发的原型，正是中国人民志愿军第15军团7连连长张计发。

05:21

接到拍摄张计发老人的任务后，我的内心充满忐忑：老人已近95高龄，且正在住院——老人的家属能够接受我们的采访要求吗？没想到报道组和张计发的家属取得联系，她们爽快地同意了。

根据拍摄的要求，我们带了补光灯、背景布、三脚架等设备赶赴河南省信阳市，在张计发老人就医的联勤保障部队第医院信阳院区一个病房中，搭建起临时摄影棚。

↑志愿军老战士张计发和其老伴。

从病房来到影棚，从便装换成军装，张计发老人坐在轮椅上，腰杆笔直，语气铿锵：

我是中国人民志愿军第15军45师团7连的连长，我叫张计发。年11月份，入朝参加抗美援朝，参加了上甘岭战役……

在给张计发老人佩戴无线话筒的时候，我们可以感觉到老人强大的气场，两眼炯炯有神，正气凛然。

上甘岭战役是抗美援朝战争最惨烈的战役之一，敌人对志愿军两个高地约3.7平方公里的阵地上共倾泻炮弹余万发，共出动飞机多架次，投弹余枚，我方阵地山头被削低两米，高地的土石被炸松近2米，成了一片焦土。

↑志愿军老战士张计发在抚摸军功章。

除了敌军的枪炮，饥渴也是部队的敌人。一个苹果的故事就发生在7连。一个战士在路边捡到一个苹果，塞给了张计发，张计发马上想到让通讯员先吃，但通讯员把苹果传给了司号员，司号员转手递给了卫生员……最后苹果又完整地回到了张计发手上。

张计发老人说：当时，谁也舍不得吃一次、先咬一口，最后没有办法，只能用语言激发他们。“都得吃，吃！不相信，咱们是志愿军，连一个苹果都消灭不掉。有的战士是含着眼泪吃的，都舍不得多咬一点，传了三圈，才把它吃完。”

↑志愿军老战士张计发在讲述上甘岭战役的故事。

看到老人用手拨拉嘴唇，模仿牙齿刮苹果的动作，我们都屏住呼吸，聚精会神。他们为了胜利连生命都不要了，却连一个苹果都舍不得吃。这就是英雄的中国人民志愿军，这就是最可爱的人。

这时，张计发老人的三女儿张爱民拿来了一个苹果，老人用右手紧紧将苹果握着举起，眼神坚定，继续为我们讲述着上甘岭战役的故事，回忆到那些牺牲的战友时，老人眼中泛起了泪花，我们也用镜头将这一刻定格。

↑志愿军老战士张计发在讲述上甘岭战役“一个苹果的故事”。

抗美援朝归国后，年，张计发确诊肝病，医院只得到一个结果：最多能活5年。

老人的妻子魏祖勤说：“那是我此生最难熬的日子，老张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我默默听他叹气，或许他还默默流泪。”不久，张计发向上级申请转业：“如果我不能做贡献了，那我也坚决不当包袱。”

怀抱着无限的忠诚，老兵决心离开深爱的部队。考虑到张计发的身体状况，上级安排他进入信阳军分区干休所休养。那时，张计发的肝病已很严重，腹部肿胀充水，还能摸到里面砖头一样的硬块。同时，长期在战场上不规律饮食所导致的胃溃疡也折磨着他。

↑志愿军老战士张计发和其老伴。

“那时候来找老张作抗美援朝事迹报告的人很多，我考虑他的身体不想他去，最起码不要都去，可他偏偏一场不落。”魏祖勤忍不住心疼，“我听人讲，他一手托着腹水肿块，一手攥成拳头顶着胃，不取分文、不看稿子、也不讲自己。”

“让更多人记得我们牺牲的战友和伟大的抗美援朝精神，是我离开部队后唯一可做的贡献。”张计发这样解释自己坚持的原因，“我是一个老兵，应该保持战斗的样子。”

↑志愿军老战士张计发在讲述上甘岭战役“一个苹果的故事”。

这时，我们终于明白了为何我们的采访申请会得到老人和家属的“爽快同意”：他们是在用实际行动支持爱国主义教育，让更多的人了解、铭记抗美援朝的历史。

在采访即将结束的时候，在大家的提议下，老人为我们唱起了《中国人民志愿军战歌》：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保和平为祖国就是保家乡。祖国的好儿女，齐心团结紧。抗美援朝，打败美国野心狼……

↑志愿军老战士张计发。